Friday, September 7, 2007

与Ingmar Bergman的重逢

        原本要趁势开始涉猎的溝口要稍微推迟一点,因为满怀兴趣要看的《西鹤一代女》竟然因为影碟太花而断断续续,好端端的Artificial Eye 啊!唯有等之后跟《雨月》等一起讲了。
 
    不过这个早晨也并非空白,因为我有Ingmar Bergman。已经四年没再看Bergman的作品了,当年的瑞典电影节上有缘邂逅BergmanPersonaCries and Whispers还有Alexander and Fanny,虽然当时火候甚浅,缓慢而深晦的视像语言让我看的半梦半醒。但人与环境、气氛的交融却让我看的入迷。Persona中撕裂般的呐喊,Alexander and Fanny里面如同宗教圣像般的圣洁都好像烙印一般灌注到我的脑海中。那时我才发现,不依赖音乐、情节和演出和对白上的煽动,只是影像、构图和剪接的合成作用却可以发映出如此深厚的情感层次,这是一种更纯净的视像层面。
 
    四年之后再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已经不太需要特别提醒自己,这是Ingmar Bergman或者怎样才是Ingmar Bergman,要给时间自己warm-up,因为诗化的影像已经在我的认知范围之内。
 
    今天看的Summer Interlude,《夏日插曲》,Bergman很早期的作品。1951年,欧洲还处于战后百废待兴的时期。这部戏跟战争伤痕无关,却像是Bergman早期人生的回溯。一个刚投身舞蹈学校,专业道路刚刚起步的芭蕾舞者在一次乡间旅行邂逅一个自己的崇拜者,一个朴实直爽的乡间少年。两人的关系在温暖跃动的夏日阳光下迅速展开。但可惜灿烂的初恋也如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夏日般易逝。两人的关系经历过彼此身份、背景和生活重心等的考验和磨合后,本来正迅速攀上高点,却在最明媚的时候迎来Henrik遭遇意外的噩耗而嘎然而止。

        Bergman明显很熟识舞台工作者的心境。13年前青春少爱、活跃而不安分的Marie13年后拘禁自持的Marie有很明显的区分度,但两个形象都很有代表性。表演是一份讲理想的工作,而dancer往往都是proactive的类型(因为我有不少朋友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所以较为熟悉),但同时又因为工作缺乏规律性和需要对演出投入而让他们给人喜怒无常、难以触摸的感觉。所以Marie因为一点好奇心而对跟自己个性南辕北辙的腼腆Henrik有兴趣就很显得很自然。所以他们经常会觉得不被人理解。后来Marie跟新男友的对话就很有代表性。两个人仿佛来自不同半球,即便相对都在各说各话。但Henrik的内殓个性应该是最适合Marie的,这也是为什么之后她会紧锁心扉。就如小丑所说,人一生可能只能看清楚自己一次,而人一生真正不计后果地去爱通常也只有一次机会,很多人甚至没有。
 
        Henrik的意外发生得有点太突兀,特别影像上完全不让观众参与有点野蛮,但支前一连串仿佛舞台表演一样充满韵律感的sequences,却将一对萌动的男女如何合二为一、情感融为一体的过程反映得真切入微,比起现在很多刹那火花就马上干柴烈火的所谓真爱,来的真实和自然多了。

 
    这部戏可以看出不少Bergman的个人印记。好像对特写近镜的应用,Bergman似乎不太觉得近镜在叙事中是起到pinnacle的作用,所以他不经常将近镜跟慢镜一起用,就算镜头放在演员面前,他们一样照常嬉戏、转身、言笑,跟一般的镜头无疑,但在现代一般用半身镜头拍摄的片断,Bergman却经常用近镜。所以大部分人可能用来定格某个表情和情感的大特写,他的人物却照常在轻描淡写,叹他们的气、感他们的伤、抽他们的烟。也就是演绎方式不需要因就镜头远近而变,表演是连贯的,不需要特别抽出那一段来大书特书。
 
    但当真的特写定格的时候,Bergman却展现出他对构图的独到触角,就是他对面部刻画和塑造能力。就这部戏来说,女主角Marie的面部被他从起码五六个角度去拍摄。作为dancer必有的make-up,也是一个有象征性意义的物象,他拍过正面的整张脸、半面,45度角的半面;而青春时期的Marie,同样有俯镜、45度写真侧面半面等角度。明显青春期的Marie面庞的线条圆润,表情丰富而充满动感的。而成年后的Marie面容较为清秀,但经历情伤后长期的自我封锁,令面部线条变得有点紧绷,特别是涂上浓重的化妆就更加有如脸谱一样。
 
    另外就是镜子的运用和光线的运用。镜子反射人的面庞,同时也赋予了透射心灵的含义。从事舞台幕后工作出身的Bergman明显对这个非常舞台的道具和意像感情深厚,Persona就是这方面的一个顶峰 (云集了镜像、木偶剧和投影幕这些Bergman早期人生的体验元素)。Summer Interlude里面的镜子,既是女主人公回眸自己人生的一个窗口,同时也是拉开一个冥想和情感空间的工具。因为镜子的存在,原本狭窄而封闭的化妆室的物件仿佛被连接起来,成为一个以女主角为中心的个人次元,同时也是围绕她而转的个人王国。而灯光,同样带有情感意义。夏季阳光灿烂,但一对情侣却宁愿在室内打灯,享受由对方提供的脆弱而幻象般的安全感。而化妆室中的黑暗也像厚厚的帷幕包裹着女主角自我封印的心。直接舞团的魔术师进入室内点亮电灯,那突然明亮起来的背景感觉就是一个转变的预示。
 
    本片最突出的插曲肖邦的《夜曲》可能在点出面对战争阴云下的瑞典人心中的一份压抑感。毕竟《夜曲》是肖邦在国破家亡的逃亡生涯中用来慰藉自己失去国土的伤痛的。而对于戏中的Uncle Erland,这首《夜曲》则是他对苦涩的青春和逝去初恋的哀悼曲。
 
    前面提到这部戏也是Bergman早年一段转瞬即逝的初恋的纪录。当年他同样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邂逅岛上一间破落小屋中居住的少女,度过奇妙的夏日。虽然以初恋的易逝为主题,不过这部早期作品明显没有他后期作品的那种苦涩味,起码最后几乎重复开头,但调子转为正面的结尾就不是那么多Bergman的作品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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