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July 6, 2007

跟亚洲电影一起活在当下,不可以吗?

看电影作兴趣十多年,认识erica之后才开始意识到,做人是要成长的,做影迷也是要成长的,所以开始读电影理论;蜻蜓点水般浏览各家著作,却是在认识Shirlie之后才发觉,除了饱览各家经典之外,我还需要清楚自己想从电影中得到什么,我又需要怎样的cinema,想影人们为我呈现什么、讲怎样的故事、刻画怎样的角色、体现怎样的主题、推进怎样的美学观点。要钻研一件事、做research永远是痛苦的,我自己假假地都算做research做了两三年,早就明白research永远没有绝对的黑与白,技术也没有完全的优与劣之分,只是看在怎样的情况之下不同的取舍问题。就好像数据储存,就有光学的DVD、blueray,用磁体的HDD,用半导体技术的flash盘。随着mp3、mp4这些数码影音产品的普及,flash盘似乎成为越来越主流的储存媒介,但是不是说flash盘会完全取代硬盘HDD呢?研究磁性材料的技术人肯定不会这样认为,而且硬盘也已经向Terabite迈进,可能几年之后,我的所有日剧收藏都可以塞进单一只硬盘里面了。

当然科技同艺术是不可能有完全的parallel的,科技虽然受市场因素左右,但起码有很多rationale可以讲,但艺术则不然,反之,比起单一标准,艺术更需要多样性(diversity)。以电影来说,有美国的standard、欧洲的standard,我认为同样可以有亚洲自己的观点和标准,虽然电影是欧美人发明的玩意。也是抱着这样的观点,我才不觉得自己倾向较弱势的亚洲电影美学是狭窄的态度。因为我也看美国的和欧洲的电影,不论是无可避免还是主动去吸取,欧美的经典始终是重要的源头,提供很多方法和灵感。但讲到subject matter和审美观,我会皈依亚洲的本源。

有次跟一个很熟的师弟聊起来,那时候刚看完《东京物语》,思潮起伏之下想跟他分享,但他的回应却是很冷淡:五六十年代的手法和戏路可以解决现在的问题吗,我更令宁愿活在当下,关心一下可以吸引人买票入场看的电影。活在当下,非常让人难以辩驳的理由,一下子令重温经典的我显得那么吃古不化。但我马上想到一个回应。对,人要活在当下,既然要活在当下,为什么一定要入场看跟现在的世界已经没任何关系、发生在几十世纪之前的故事(《加勒比海盗》、《300》、《史立克》),又或者同样跟我自己的生活没什么联系的、到我离开这个世界也不会发生的故事(《变形金刚》、《Fantasy 4》)?为什么我看虽然拍摄在五六十年代、但跟我的生活经历有众多联系和共鸣的《东京物语》反而让人觉得我不是活在当下?

虽然电影比起可以更天马行空的文学和美术有更多科技的成分,需要有更多know-how和技术,但我还是较倾向于首先从素材和中心的角度来考量一部作品,就是这部作品讲的是怎样的故事,有怎样的universal的人文价值,反映怎样的社会现实、生存状态和人性本质。我的口味是较为现实主义一点。不过也不表示我不关心画面、构图、演出、剪接这些technique的部分,也只有这些部分都做得好才能令电影作品可以充分地展现,只是我不太执著于电影要玩弄怎样的mise en scene上面的magic。

我所认同的最优秀的作品应该是反映时代的声音的,就算不直接包括social commentary,也会令观众confront the reality,就是所谓的直面人生,这才是最为艺术工作者活在当下的态度。所以,电影史上最黄金的五六七十年代也是电影人最活在当下的时代,因为无论在美国、欧洲还是日本,电影人都热衷于用镜头反映最原生质的社会和人物,到处都是“新浪潮”之风,用电影去和应当时种种定义现代社会和意识的运动,让电影成为一股文化力量。现在的影人反而只能去回溯前人所处的风起云涌的时代。但每个时代总有自己的特征和自己的题材,虽然很多人认为现在是techno时代,科技是主流而不是意识形态。但我倒觉得技术怎样跟人互动和交融反而是更有趣的题材,而不是玩弄科技就等于反映techno时代的时代之声。好像并不为观众和影评人受乐的《The Fountain》,我倒是欣赏导演不顾平衡性、跨时空地探讨用科技和超自然力量去追求永恒生命的主题。虽然技术上并不成功,但却有一种visionary和较为普遍的人文价值,直接切入跟人类社会相关的一些永恒话题。

相较于五六十年代整个电影产业的现实主义态度,先今世代,最现实主义的,恐怕就是慢慢兴起的自拍和独立电影运动。我所指的自拍是指业余和一些入门级的film-maker用hand-held摄影机所做的短片和小型project,虽然技术上可能粗糙不堪,但他们镜头所纪录的故事却是最真实和最接近现实的。而当业余的或者跨领域的film-maker再进一步,自己筹集资金制作不同于专业studio模式的作品,就成了独立电影的一分子。亚洲的indie film可能没美国和欧洲那么成气候,但不乏追随者。无论是在日本、中国、香港、台湾还是东南亚、南亚和西亚,都有相当怀有这样理想的影人涌现。他们或者是始于纪录片、或者是docudrama(介乎于纪录片和剧情片之间的电影类型)、或者是非常小规模的剧情片。不在乎技巧和画面上的完美,而更着重反映现实的力度,带我们走向许多鲜为人知的社会角落,这样的作品往往带出相当多的反思和惊喜。

电影对于我来说不是一个game或者只是一种消遣,我更觉得电影是一个媒介、是另一种看待现实社会的视角,不同于较虚幻的学术与文字、也不同于电视大众媒体的中和角度,而是能够更直面现实和人生,带出更多反思的一个媒介。无论是丑陋还是美好,伟大还是渺小,只要是够质感的,就是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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