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une 19, 2007

華麗之下的唏嘘重重----「華麗一族」「華麗なる一族」中的种种人生

「華麗一族」覆盖政商技术、文化和新闻界,又更多关于家族、尊严和等级系统等等题材,角色众多,而且每个角色都相当丰满。

男角方面,有如《白塔》般丰富的对立阵营:铁平充满创业激情、相信技术创新和开拓,富于领导魅力,但却容易感情用事;大介思想保守,但城府深厚,老气横秋,面对挑战沉着应对,但却抛不开对政治和权力游戏的痴迷;次子银平则是父亲直接调教出来的阴谋家,就像《黄金甲》里面的成王子那样笑里藏刀、麻木不仁的角色;而长女一子的公务员丈夫则是个满口官腔、见风使舵的职业官僚。而我觉得比起《白塔》更难得的是,《华丽》里面的女角比《白塔》更丰富。《白塔》里面的那些教授夫人只是起到从侧面反映医院权力的作用,基本上只有东小姐有戏份。即便是Sachiko,也觉得太过顺从和被动,虽然也有力图改变的时候,但对整个局面,始终是旁观者。但《华丽》里面,关于政治婚姻和男权压迫的主题强烈很多,所以对女角的塑造也比《白塔》着墨更多。无论是男权的忍受者宁子和一子,政治婚姻的牺牲者银平之妻(山田优的角色),借助男权向上爬的相子,安于做贤妻但却飘摇在男人们权力斗争中的早苗,还是挑战政治婚姻和门第观念的二子和芙佐子,都对剧情和主题有着各自的影响。所以,如果剧集只是将戏份集中在铁平和大介身上而忽略这些女角,其实也颇为可惜,因为会少了很多值得玩味的剧情。虽然没有看过,我觉得关于女角的部分应该会跟挪威文学大师易卜生(Henrik Ibsen)的名著《玩偶之家》(A Dollhouse)会有异曲同工之处,因为两部作品都是反映在男权压制之下痛苦挣扎的贵族女人群像。

同样关于男权压迫的挪威名剧《玩偶之家》

但始终,《华丽》跟《白色巨塔》一样,是男人之间的战争。虽然里面有高须相子这个外表呼风唤雨、内里满怀唏嘘的高傲女子与宁子这个逆来顺受的柔弱夫人之间的对立,但这只在第一卷中有较为丰富的刻画,到了二三卷,自从万俵父子的斗争开始之后就退居次席了。而本来可能出现的早苗与芙佐子可能出现的妻子与情人之对决、二子坚决反抗的剧情线,都在一切以男人们的大局为上的格局底下被大大冲淡,芙佐子甚至变得有点可有可无,反而更多的作用在于渲染铁平的身世之谜。而到后半段,政治婚姻的悲剧全部集中在银平之妻万樹子身上,不但让被娇纵惯的万樹子承受万俵家“妻妾同衾”的丑恶面目,还要忍受丈夫银平日复一日的冷酷面目、甚至不幸流产也完全无动于衷,反而让这个悲剧女人成为最抢戏的女角。

而全书最能体现当时女子命运飘摇的角色,始终是高须相子。朋友提到电视剧中是大介在高须相子一无所有的时候收留她,所以高须相子是不是全心全意因为爱和感激大介而为他做牛做马。但按书中的角度来说,却不太是如此。

在书中,高须相子一开始接受这份家教工作,只是作为权宜之计,是看在工资高,想攒点钱帮弟弟完成学业,然后她自己就可以回母校做研究。当时她的处境虽然很难进入大公司和改嫁,但以她的学历,起码可以像她弟弟后来一般做个教师。但进入万俵家彻底改变了她的一生。大介对她的器重、还有他的魄力和威严,令到从中产阶层跌落到穷困潦倒的相子燃起对上流生活和权势奢华的欲望。而且她面对软弱无能、但却处于妻子的尊严地位上的宁子是带着藐视和女人间的争胜心理的。所以她无论在性生活上、还是在作为万俵家裙带关系总导演的位置上、还是在维护大介的权威,都尽力展现出远胜宁子的能力,来取悦大介,可能同时也带着一点作为被社会遗弃的女人所有的反叛和报复心理。

而书中也不止一次写到相子质疑自己如此为大介卖命,最终会得到幸福吗?还是她只是出于胜过宁子、独揽大权的满足感。特别是上部中,也是书中唯一一次写到相子同她弟弟一家的相处。那一段情节中,相子做完全身按摩,容光焕发、花姿招展地去弟弟所住的平民公寓探访他们一家。在电梯中,她跟一众衣着土气、拎着菜篮子和大包小包的主妇们形成强烈对比,她也一下子优越感超然。而到了弟弟家中时,弟妇看到她的第一反应更让她觉得讽刺。那个只懂得柴米油盐的弟妇居然以为她是因为要改嫁的事要来麻烦他们而大为困扰。两个humble的侄女也视她如怪物一般,但收下她的名贵果子却是满口感激。但如此一个小市民家庭,却让相子很怅然,因为弟妇虽然见识短,但为丈夫烹调心爱菜式的时候却是满脸的满足感。关心相子的弟弟问起她的打算,也让她感慨,自己虽然在万俵家独揽大权,主导着万俵家子女的裙带婚姻,但到头来这一切都是为其他人的子女而做;宁子虽然无能,但却是五个子女的母亲;原本有一段美满婚姻的自己,到头来却没有一个自己的子女可以牵挂。所以她也不禁问起自己,自己其实是不是只是大介手中的工具而已。所以在铁平自杀之后,她也心灰意冷,黯然离开万俵家。

至于宁子,这个角色虽然在书中都非常薄弱,但在第一卷中却有一个情节我印象很深。

那是宁子回京都娘家省亲,顺便跟女儿们一起去看祭祀。祭祀中有仿古的牛车簇拥而至,甚至因为道路太窄而交通不畅。但正因为这种不畅令宁子联想起她跟相子的关系。书在这里引用了一个非常贴切的典故,就是《源氏物语》中,在祭祀上,源氏的情人六條御之上和他的原配妻子葵之上所承的牛车不期而遇,而且卡在路口互不相让,还大吵大闹,最后以原配葵之上的牛车损毁情人六条御息所之车告终。之后,源氏又对六條御之上感情日淡,反而因为葵之上怀上他的骨肉而夫妻感情转好。众多打击之下六条御息所变得非常歇斯底里、不能自拔,甚至灵魂出窍,化作恶灵去侵扰待产的葵之上,最终令葵之上难产而死。

因为妒嫉和怨恨而恶灵出窍的六条御息所(能剧扮相)

宁子就联想到这个典故,感觉自己同相子的关系就像六條御之上同葵之上之争,只是她这个正室同相子之个情人的地违反了过来,如此下去她这个正室会不会也会像六條御之上那样化作恶灵、不能自拔?

相信再软弱的女性也很难完全坦然以对这样“妻妾同衾”的生活,即便是自小接受公卿教育、好像不吃人间烟火一般祈求恬静一生的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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